【干邑故事系列】咖啡色的氣味記憶

  「但是氣味和滋味卻會在形銷之後長期存在,即使人亡物毀,久遠的往事了無陳跡,唯獨氣味和滋味雖說更脆弱卻更有生命力;雖說更虛幻卻更經久不散,更忠貞不矢,它們仍然對依稀往事寄託著回憶、期待和希望,它們以幾乎無從辨認的蛛絲馬跡,堅強不屈地支撐起整座回憶的巨廈。」  ---《追憶似水年華 在斯萬家這邊》/ 馬塞爾‧普魯斯特 2019年10月11日到13日,全法國有超過50間烈酒生產商聯合開放參觀。在Spiritourisme的號招下,法國的干邑白蘭地、雅瑪邑白蘭地、蘋果白蘭地、伏特加、琴酒和威士忌廠…等等聯合開放。其中有不少平常不對外開放的酒廠,也在名單當中。我安排兩天滿滿的行程,去參觀還沒去過的干邑酒廠。 我在週五早上七點起床,獨自驅車前往干邑。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到達目的地,因為找不到停車位,所以遲到了幾分鐘,我經由辦公室的員工指引,快步走進酒廠。一位穿著典雅的女士,用著帶有英文腔的法文,引我進到一間小房間裡,那邊已經站有不少前來參觀的遊客,不過還好,講解還沒開始。這是酒窖總管的辦公室,踏進門口,一震久違的的感覺迎面而來。 那是干邑與木頭結合的味道,深沉而神祕:蜜餞、葡萄乾、烘烤咖啡、巧克力、太妃糖和微微香草的咖啡色味道自然地飄散在空氣中。這股氣味經過腦門,腦海中閃過好幾個曾經造訪過,存放干邑酒桶的酒窖。干邑的酒窖是個有時間力量的時空,許多年紀比我大的橡木桶和干邑靜靜地躺在那邊。時間變得溫柔緩慢,匆忙的心情被輕輕撫平。 眼前木頭製的書桌上,放著排列整齊的文件夾,和一本厚厚的筆記本,中間的紙質有些皺皺的,似乎經過幾次濕潤又再乾燥的洗禮。左邊櫃子有很多裝有咖啡色液體的玻璃瓶,排放整齊,貼有編號,讓人很難不一直盯著他們看。在干邑待過的人,對於玻璃瓶似乎都有一種特殊的情結。干邑的酒農,會用小玻璃瓶裝著不同時期的烈酒樣品,供買主品嘗。這些小玻璃瓶一字排開,前面放著鬱金香形狀的杯子,等待品評經驗豐富的人丟出幾句評語。這些裝有咖啡色液體的瓶子,就是干邑酒廠自己的樣品。他們被裝瓶、上標籤,等著被比較,被評分,日積月累,變成像是收藏品般的物件。 因為正值干邑的釀造季,帶有玻璃窗的木門擋不住幫浦聲,低沉地隆隆作響。伴著有節奏的低音配樂,優雅的女士開始解說干邑酒廠250年以來的歷史,穿著工作服的酒窖總管接著解說自己的工作。酒窖總管父傳子的工藝精神,一年年的堅持把關,在他宏亮堅定的聲音中,遊客們似乎都束直背,默默挺起胸膛表達尊敬。 我們接著被引到橡木桶酒窖,優雅的女士打開橡木桶,用著帶有繩子的玻璃容器,撈出三個不同年份的干邑,讓我們試聞。在這個咖啡色酒窖裡,我聞著這些咖啡色液體,不禁出了神。  

Continuer la lecture【干邑故事系列】咖啡色的氣味記憶

酒量不好的葡萄酒從業人員

在很久很久以前,那時與家人在外面的小吃店吃飯,爸爸和哥哥突然興起,拿了瓶「玫瑰紅」,大家配菜小酌了起來。我在啜飲幾口之後便酒酣耳熱,昏昏欲睡。那個時候便知道自己是那36%的亞洲人。大約有36%的亞洲人缺乏將乙醛代謝成醋酸鹽的酵素,無法快速將乙醛代謝掉,所以有毒的乙醛容易累積在身體裡,造成了血管舒張(臉紅)、心跳加快、頭痛等等的症狀。 酒精→乙醛→醋酸鹽 爸爸知道我的酒量不好,覺得女孩子不知道自己酒醉的界線,很危險,便興起了幫我訓練酒量的念頭。於是到百貨公司,一起挑了瓶有些昂貴的加拿大冰酒,說是以後在家吃飯的時候,大家一起配菜小酌。不過最後,酒量倒也沒有真的認真訓練過,我只記得那瓶細長的冰酒很快地被喝完了。我永遠記得那瓶冰酒,甜而不膩的口感,那種舒服的感覺被深深地印在腦海。所以我的喝酒啟蒙,起始於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的先天條件,但又體驗了讓人貪杯的好葡萄酒。 大學時期因為選修了法文課,進而將深埋的葡萄酒記憶喚起,最後在一位法國籍老師的推薦下,選擇去法國學習釀酒技術。大學畢業後,我一邊在貿協工作,一邊繼續精進自己的法文能力。那時,對於出國留學的專業選擇非常迷惘,我的法文老師跟我深聊之後,說起他曾經夢想的職業就是釀酒師,而我的生化背景和對國際貿易的好奇,讓這位法國老師覺得我可以考慮釀酒的碩士課程。所以在2011年,我選擇了波爾多作為我法國留學的第一個城市。 我學習葡萄酒的過程都是在歐洲進行的,從上課、品酒會到參觀酒莊,到現在變成是生活的一部份。在波爾多一年的侍酒師課程,每次上課一定會品酒,老師也每次耳提面命,要大家把酒吐掉、吐掉、吐掉。還說有個侍酒師同事每次試酒都會喝進去,導致酒精成癮,很不好!所以酒量不好,對於葡萄酒品酒的學習,從來就不是個問題,反而像是專業的象徵。每個品酒會、每個酒莊都會配有吐酒桶,因為酒精會讓人的五感變得遲鈍,所以如果要靠五感工作,就不能把試的酒都吞下肚。 因為不抽菸也不喝咖啡,我發現我的味覺跟嗅覺都還靈敏,特別對於葡萄酒內的殘糖可以準確的判斷。經過訓練後,味覺也可以分出不同酸度、單寧、苦澀的層次。 至今,我依舊不常將酒喝下肚,但每次對喝下肚的葡萄酒都會極盡批判與挑剔(因為沒辦法喝多嘛!)。 喝酒對我來說,是場味蕾的饗宴,特別是在餐酒搭配上。我曾在烈酒品酒會上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魔法,將難以入口的伏特加配上生蠔,味覺上的神奇變化,伏特加變成讓人想一口接一口的佳釀。曾品過干邑酒農剛蒸餾出來的高品質原酒,他的絲滑口感毫不輸陳釀多年的老干邑。對,酒量不好的我,反而對烈酒著迷。因為烈酒的製作過程昇華了釀造酒的香氣分子,做得好的烈酒,讓我覺得香氣濃郁又純粹,口感圓潤順口。酒量不好的人,依然可以從五感帶來的刺激看到另一個世界。 喝酒對我來說,是在餐桌上與人分享的喜悅,帶著一瓶黑皮諾勃根地特級園,去朋友家聚會,朋友馬上拿出漂亮的水晶杯,大家一起細細品嘗。一瓶慶祝的氣泡酒,開瓶的聲音觸動了在場朋友們的笑臉與喜悅,大家歡聲慶祝。一瓶聖誕餐會上的XO,親戚們看到,馬上神神秘秘地拿出大衣小鐵盒裡的雪茄,將XO倒入小酒杯中配雪茄。 喝葡萄酒,不只是個攝取酒精的當下,我們常常伴隨著葡萄酒的文化歷史,聽著它背後的故事。從味覺與嗅覺感受釀酒人的用心,也感受賣酒人的用心挑選。最常是伴隨著朋友或是節慶,葡萄酒和烈酒常會是聚會中讓人驚喜的亮點之一。酒量不好的人喝的是感覺氣氛。 我酒量不好,我在葡萄酒業工作,我享受葡萄酒。

Continuer la lecture酒量不好的葡萄酒從業人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