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量不好的葡萄酒從業人員

在很久很久以前,那時與家人在外面的小吃店吃飯,爸爸和哥哥突然興起,拿了瓶「玫瑰紅」,大家配菜小酌了起來。我在啜飲幾口之後便酒酣耳熱,昏昏欲睡。那個時候便知道自己是那36%的亞洲人。大約有36%的亞洲人缺乏將乙醛代謝成醋酸鹽的酵素,無法快速將乙醛代謝掉,所以有毒的乙醛容易累積在身體裡,造成了血管舒張(臉紅)、心跳加快、頭痛等等的症狀。

酒精→乙醛→醋酸鹽

爸爸知道我的酒量不好,覺得女孩子不知道自己酒醉的界線,很危險,便興起了幫我訓練酒量的念頭。於是到百貨公司,一起挑了瓶有些昂貴的加拿大冰酒,說是以後在家吃飯的時候,大家一起配菜小酌。不過最後,酒量倒也沒有真的認真訓練過,我只記得那瓶細長的冰酒很快地被喝完了。我永遠記得那瓶冰酒,甜而不膩的口感,那種舒服的感覺被深深地印在腦海。所以我的喝酒啟蒙,起始於知道自己酒量不好的先天條件,但又體驗了讓人貪杯的好葡萄酒。

大學時期因為選修了法文課,進而將深埋的葡萄酒記憶喚起,最後在一位法國籍老師的推薦下,選擇去法國學習釀酒技術。大學畢業後,我一邊在貿協工作,一邊繼續精進自己的法文能力。那時,對於出國留學的專業選擇非常迷惘,我的法文老師跟我深聊之後,說起他曾經夢想的職業就是釀酒師,而我的生化背景和對國際貿易的好奇,讓這位法國老師覺得我可以考慮釀酒的碩士課程。所以在2011年,我選擇了波爾多作為我法國留學的第一個城市。

我學習葡萄酒的過程都是在歐洲進行的,從上課、品酒會到參觀酒莊,到現在變成是生活的一部份。在波爾多一年的侍酒師課程,每次上課一定會品酒,老師也每次耳提面命,要大家把酒吐掉、吐掉、吐掉。還說有個侍酒師同事每次試酒都會喝進去,導致酒精成癮,很不好!所以酒量不好,對於葡萄酒品酒的學習,從來就不是個問題,反而像是專業的象徵。每個品酒會、每個酒莊都會配有吐酒桶,因為酒精會讓人的五感變得遲鈍,所以如果要靠五感工作,就不能把試的酒都吞下肚。

因為不抽菸也不喝咖啡,我發現我的味覺跟嗅覺都還靈敏,特別對於葡萄酒內的殘糖可以準確的判斷。經過訓練後,味覺也可以分出不同酸度、單寧、苦澀的層次。

至今,我依舊不常將酒喝下肚,但每次對喝下肚的葡萄酒都會極盡批判與挑剔(因為沒辦法喝多嘛!)。

喝酒對我來說,是場味蕾的饗宴,特別是在餐酒搭配上。我曾在烈酒品酒會上,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魔法,將難以入口的伏特加配上生蠔,味覺上的神奇變化,伏特加變成讓人想一口接一口的佳釀。曾品過干邑酒農剛蒸餾出來的高品質原酒,他的絲滑口感毫不輸陳釀多年的老干邑。對,酒量不好的我,反而對烈酒著迷。因為烈酒的製作過程昇華了釀造酒的香氣分子,做得好的烈酒,讓我覺得香氣濃郁又純粹,口感圓潤順口。酒量不好的人,依然可以從五感帶來的刺激看到另一個世界。

喝酒對我來說,是在餐桌上與人分享的喜悅,帶著一瓶黑皮諾勃根地特級園,去朋友家聚會,朋友馬上拿出漂亮的水晶杯,大家一起細細品嘗。一瓶慶祝的氣泡酒,開瓶的聲音觸動了在場朋友們的笑臉與喜悅,大家歡聲慶祝。一瓶聖誕餐會上的XO,親戚們看到,馬上神神秘秘地拿出大衣小鐵盒裡的雪茄,將XO倒入小酒杯中配雪茄。

喝葡萄酒,不只是個攝取酒精的當下,我們常常伴隨著葡萄酒的文化歷史,聽著它背後的故事。從味覺與嗅覺感受釀酒人的用心,也感受賣酒人的用心挑選。最常是伴隨著朋友或是節慶,葡萄酒和烈酒常會是聚會中讓人驚喜的亮點之一。酒量不好的人喝的是感覺氣氛。

我酒量不好,我在葡萄酒業工作,我享受葡萄酒。

Emily

Emily YO,來自板橋。因為葡萄酒的有趣多元,在2011年到法國便一頭栽進葡萄酒的世界。2013年底通過DALF C1的法文檢定考,2017年取得全法語授課的法國蒙比利埃 農業工程師學校Montpellier SupAgro雙學位畢業(法國國家釀酒師文憑DNO+葡萄與葡萄酒碩士Master Vigne et vin)。之後留在法國工作,也在工作之餘兼職法文家教。最喜歡的活動是攀岩、健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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